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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國新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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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世間的路有千萬條,然而,回家的路只有一條,那便是故鄉,每個人心之所往的方向。此文的主人公叫王昌榮,沿襲家鄉同族的“昌”字輩,諧祖國昌盛繁榮之意,也是他父親老年得子時的自我祝福。他于1936年出生在馬來西亞一個名叫怡保坡賴新村的礦區,那里隸屬霹靂州。這個村子是梅州客家人漂泊海外的一個聚居區,他父親工作的錫礦廠,共有八十幾個工人,老板是梅州梅縣松源人,大多數工人都來自廣東梅州,零星幾個來自梅州以外的客家人,他父親便是其中一個。王昌榮的父親來自福建龍巖武平大布村,少時生活貧困,23歲時通過水客介紹選擇了下南洋謀生。而當王昌榮在馬來西亞出生時,父親已經五十歲了。據王昌榮介紹,他母親是梅縣松口人,家里還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妹妹。在王昌榮的記憶中,童年時代是幸福的,穿白襯衫、黑褲子,配白色球鞋,與小姐姐一起每天騎自行車,吃榴蓮和菠蘿蜜,在小溪里游、釣魚、摸蝦,與同伴們玩耍嬉戲,上礦區平民子弟學校,雖然物質算不上富裕,但吃飽穿好,無憂無慮。如今回想起來,幸福的童年依然讓他很是滿足。遙遠記憶,王昌榮的臉上寫滿了“天真”兩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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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王昌榮和父母姐妹)

時間推移到1951年,王昌榮的父親從電臺和報紙上得知中國解放了,全國各地正在分田到戶,農民們得到土地都歡天喜地。與此同時,活躍在馬來的共產黨人也在宣傳解放后的祖國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。父親原本就有落葉歸根的心愿,聽到家鄉的變化瞬時欣喜若狂,于是決定啟程回國,回鄉定居。王昌榮的父親把回國的想法告訴家人后,卻遭到母親和已經參加工作的兩個姐姐的反對,她們認為馬來西亞的經濟正在大開發,形勢也很樂觀,全家好不容易在此安居樂業,比上雖有不足、比下卻有余,沒必要再回國。說來說去,早已習慣了南洋生活的她們,既不想回國,也不同意父親回國。可是,對于一個長年漂泊在外的游子而言,“回家”幾乎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執念,那是多少個日日夜夜的鄉愁煎熬啊!于是,王昌榮的父親不顧家人反對,帶著他唯一的兒子(即王昌榮)踏上了歸國的路程。臨行前,父親與妻子、女兒約定:如果他們父子回到中國后日子過得更好,便把母親和其余三個孩子接回國團聚;如果過得不好,就重返馬來西亞。當時中國公民沒有護照,只有報生紙,他們一家和所有華人一樣,在馬來屬于二等公民,父親很快便去英屬移民中心把報生紙換成了出生證明——俗稱“米牌”,作為身份的證明。1952年2月,王昌榮和年邁的父親,以及一個跟他父親一起去南洋謀生的同鄉(武平巖前伏虎人,單身,未成家,比父親年輕十幾歲,與父親一起在礦區打工)同行,踏上了“回家”的路程。開啟往昔,昌榮叔的臉上寫滿了“希望”兩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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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少年時期的王昌榮)

據王昌榮回憶說,當時他們三人從馬來西亞怡寶出發,第一站是先到新加坡。他們乘坐的火車是燒煤的,這在當時算是很先進的交通工具了。他們坐的是硬座,本來只需六、七個小時的車程,不料火車行至半路出故障了,只好停下來維修。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,也不知道火車什么時候才能維修好,他們只好把行李留在火車上,叫了一部出租車先行到達新加坡,并按約定的時間落腳在一個唐山人開的驛站。第二天,當他們來到火車站取回行李時,卻傻眼了:值錢的毯子、衣服等行李全都被人拿走了。可見,在國際社會動蕩的時代,馬來西亞的社會治安同樣很混亂。雖然一路波折不斷,但對于回鄉心切的他們而言,自然也顧不上這許多。他們甫卸新加坡后,隨即趕往客船站購買前往中國汕頭的船票,卻被告知三天內都沒有馬上出發到中國汕頭的客船,至于什么時候能開船也未知。這下麻煩了,幾天內走不了,就意味著吃住開銷都需要多付錢,貧苦又節省的父親只能精打細算、省吃儉用。慶幸的是,四天之后,終于等來了船期,他們買好了從新加坡到汕頭的船票,乘坐的是英屬中型汽油輪船。伴隨著轟隆隆的船笛聲,在太平洋波濤起伏中,他們正式離開異國他鄉,踏上了回家的征程,幾分暢想幾分忐忑。回憶此番,昌榮叔的臉上寫滿了“茫然”兩字。

經過五天五夜的海上漂泊,經歷了顛簸、觸礁、缺食、海盜等一系列的苦難,客船終于安全到達了汕頭。由于出發前已經通過熟人介紹,父親事先聯系好汕頭的住宿地富春行旅社,船一靠岸他們就前往目的地安頓下來。王昌榮對筆者說,那時由于通信不發達,到目的地都要事先通過來往的同鄉或者水客介紹,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傳遞信息、互通有無,才能找到安身之處。可見,在信息不發達的社會,口碑是多么重要。歸鄉心切,第二天一早,他們又匆忙到汕頭水運站,購買前往梅縣松口的船票,這是當時唯一能較方便回到梅縣的水路。王昌榮說,那時國內的短途運輸沒有新加坡那么發達,汕頭到梅縣雖說直線距離不遠,但公路崎嶇難行,客車稀少;相比之下,梅江、韓江水路發達,汕梅民眾往來大多靠簡陋的木船運載。雖說航程只有三四個小時,但是出發不準時是常態。話說他們準備乘船出發時,剛好遇到韓江漲潮,木船天生抗風險能力差,彼時,除了等待,只剩等待——等待潮汐平穩之后才能出船。這樣,他們在汕頭大概待了四五天才乘上木船,一路心驚肉跳地回到松口,半途還因為風浪差點翻船,幸存之余,王昌榮至今仍心有余悸。到達松口已經是深夜,寂寞的河道口,凜冽的北風,他們松口入住的松江大酒店,哪怕過了許多年,王昌榮仍記憶猶新。客居松口,輾轉反側,家鄉武平大布村若隱若現。同屬客家語系,回家的路越來越近,但旅途的波折卻一點兒也沒有褪去。他們在松口稍作停留,第二天早上天剛露出魚肚白,便匆匆出發乘坐松口到蕉嶺的汽車。王昌榮還記得,那輛汽車是燒木炭的,可以滿載二三十人,因為動力有限,每每到上坡路段,乘客們都必須下車,跟司機一起推車,才能爬過上坡路段,然后乘客再坐上車;如此反反復復,一段幾十公里的路程,從早到晚,足足開了十幾個小時,到達蕉嶺時照樣已是深夜。同樣由老鄉、水客的介紹,他們落腳在黃生記旅社,對這個小旅館,王昌榮印象非常深刻,他說這個旅館老板真誠、厚道,店主和服務員富有同理心的待人方式,影響了他回國后的大半生。家鄉近在咫尺,來不及平復一路顛簸,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,他們三人便急匆匆出門趕路。最后一段路程最短,卻也最是艱辛,因為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搭乘,只好靠雙腳走回大布村。多少個羊腸小道,多少條崎嶇山路,多少次跌倒,王昌榮說都記不清了,彎彎繞繞,一路回腸。回到大布村,王昌榮的腳腫得非常厲害,滿腳都起了水泡,過了個把月才完全恢復正常,當時的痛苦直到現在依舊難耐,他用梅州客家話不斷重復著“冤枉”,當時一路真是“冤枉”,終生難忘。是啊,回家的路,歷時十七個日日夜夜,火車、出租車、輪船、木船、汽車、走路,多么漫長而又曲折,筆者作為聽者,內心也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,無處安放。敘至此處,王昌榮的臉上寫滿了“冤枉”兩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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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023年王昌榮重返松江大酒店)

王昌榮對回到家鄉后的生活十分感慨。他說,回到家鄉大布村,剛開始半年寄居在叔叔家,但后來盤纏花光了,他和父親也如期分到了一畝多的田地,他們和叔叔便分家了。他們住在祠堂背面兩間土房,父親年邁無法從事耕作,田地也基本靠社員互助完成。王昌榮在馬來中斷了學業,回國后讀了一年多的書,半工半讀、斷斷續續,后來不得已輟學。他自小就沒有務農的經驗,只好揚長避短,于是出門做水庫,陸續在連城、漳平修公路,以換取工分和口糧。時間到了1955年,落實歸僑政策,王昌榮和父親也因華僑的身份而得到照顧,他被安排在下壩區公所當交通員,做些接送、交通和勤雜的工作。他當時的月薪是21元,每個月寄9元回去給老父親,自己伙食費9元,剩余3元留應急之需。也正是這個時期,經濟困難、物質短缺、他的父親也因為饑餓和體衰而去世。彌留之際,他父親很是思念馬來西亞的妻女。我問王昌榮,您父親為什么不返回馬來西亞呢?他說:出不去了,沒有護照,沒法再出去。王昌榮在下壩區公所工作不久,當時縣委、縣政府有兩輛自行車。得益于小時候在馬來西亞天天騎自行車,這一特長在偶然為下鄉領導騎車服務時被賞識,半年后他被調到武平縣政府工作,也是任交通員。幾年后,他又因家庭原因調回家鄉巖前供銷合作社工作,并生兒育女,直到退休。遺憾的是,因為歸僑身份,積極上進的他一直無法加入中國共產黨,直到1983年,改革開放進一步落實相關政策后,辛勤工作、努力上進的王昌榮才光榮入黨,等來了組織的認可。王昌榮對筆者說,在供銷社工作了幾十年,一直沒有解決他的干部身份,直到退休仍是職工,這是他的遺憾,但他沒有絲毫抱怨。從不抱怨黨和政府,反而對共產黨無限忠誠、對國家無限熱愛,這是王昌榮的精神底色,也是他回國后的追求。歲月漫長,無論逆境還是順境,從踏入回家之路的一刻起,王昌榮早已把自己的命運與祖國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一起。

雖然王昌榮和父親回到了祖國,但心中仍割舍不斷對身在馬來西亞的母親和姐妹的思念和牽掛。回憶起那段忍饑挨餓的日子,他說,在生活變好之前,他遠在馬來西亞的母親和姐姐們也從來沒有忘記他們,每逢年節都會通過郵局匯些錢回來補貼生活,20元、50元、200元不等;只要有熟悉的鄉親或水客,她們就盡量托些物質回來,小到針線、藥品、食物、大到衣物,被褥等,源源不斷托回來。困難時期,甚至連豬肉也托回來,他母親事先將豬肉炸熟了,然后裝在密封的鐵盒里托水客帶回來。他們在馬來西亞所居住的村莊,有幾個礦區組成,里面基本上是梅州人,所以水客也大多是梅州人,每當物品捎帶出去,他母親或姐姐就會寫信、發電報或捎口信,然后他算好時間去水客家取東西,水客大多在梅縣松口、松源以及蕉嶺等地,王昌榮去取東西時,通常是走路,來回需要整整一天。永遠阻隔不了的親情,讓王昌榮一家度過了最困難的年代,直到改革開放,中國的經濟迎來了巨變,加上他五個兒女都相繼成才,先后走上工作崗位,他的日子才越來越好。進入20世紀80年代,馬來西亞和中國的尋常百姓終于可以正常往來,王昌榮的姐姐妹妹們也在第一時間回到中國,他也第一時間返回馬來西亞探親,遺憾的是,他的父親早已過世,母親也于1966年在馬來西亞過世,家庭團聚成了永遠的遺憾。王昌榮深情地說,他回到原來的村莊時,除了童年的記憶,發現原來的礦區和村莊早已物是人非。當年的南星礦山沒有了,村莊也拆遷了,他的姐姐妹妹隨子女定居在馬來的不同城市……兒時的記憶,就這樣在轉眼之間被馬來西亞的工業化、城鎮化淹沒了,一聲嘆息。偶爾掠過,王昌榮的臉上寫滿了“遺憾”兩字。

我認識王昌榮純屬偶然,也就是在2024年10月,由他的小兒子介紹才得以認識。王昌榮精神矍鑠、一表人才、善良通透,一生誠實做人做事,講起話來,依然還有兒時馬來西亞的鄉音和氣質。與王昌榮相談的過程中,筆者腦海里總會不經意間浮現出《荷馬史詩》中的英雄奧德修斯的形象,在特洛伊戰爭勝利后,他在海上又漂泊了十多年,歷經波折才最終返回故鄉。王昌榮的父親攜子回國的經歷,與奧德修斯的傳奇故事何其相似!筆者被這穿越時空的“歸鄉之旅”所觸動,也感喟于一個人命運的渺小和偉大、脆弱與堅韌,于是動筆記錄下這位愛國歸僑的點滴故事。王昌榮今年已經89歲了,和他交流隱約覺得他開始有了健忘的跡象,比如他剛問完筆者的名字,轉眼又問一遍。但是對于73年前的回家之路,王昌榮的思路異常清晰、娓娓道來:時間、地點、細節、過程等細節至今仍記憶猶新。可見,“回家”兩字,他足足咀嚼和記憶了一輩子。筆者望著和顏悅色而又炯炯有神的王昌榮,問他,后悔回國嗎?王昌榮目光睿智而又堅定回答我說,不后悔。他說,回首這一生,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,甚至連他馬來西亞的姐妹和侄輩們都羨慕他現在的生活,有退休金,頤養天年,兒孫滿堂,其樂融融。王昌榮,當年東南亞千千萬萬歸國華僑的縮影,經歷了一個時代的變遷,他的命運不僅僅屬于自己,更屬于一個國家、一個時代。值得慶幸的是,在他有生之年既切身經歷了國家對海外游子最深沉有力的照顧,也見證了我們國家的昌盛繁榮——如同他的名字一樣,所以即便回家之路如此艱辛和難忘,但他最后并不后悔選擇“回家”,回家,心之所往也。或許,一個人的生活體驗,是對一個國家命運最好的注解。談話間,王昌榮的臉上寫滿了“幸福”兩字。

回家,真好!

(福建省四信數字科技集團 王艷艷)

[責任編輯:鐘超]